“北溪2号” 管道：谁动了谁的奶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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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溪2号”这样一个完全没有己方参与的天然气管道项目却一直让美国如鲠在咽，甚至将其称为“莫斯科破坏大西洋安全的工具”。本月15日，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威胁将根据《美国敌对国家制裁法案》（CAATSA）对“北溪2号”项目继续进行制裁。美方为何如此强硬，其中又牵扯哪些利益呢？
俄欧各取所需
“北溪2号”首先是一个经济项目，对天然气生产大国俄罗斯和需求大国德国（欧洲）而言，双方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竣工后，将每年稳定向欧洲提供55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满足欧洲10%的能源需求。
对俄而言，“北溪2号”不仅可以实现俄罗斯能源出口的多元化，更重要的是能为俄提供稳定的出口收入，这对遭遇美国及西方经济制裁、经济结构单一的俄罗斯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反观德国，“北溪2号”有助于德国实现能源进口的多元化，德国不仅可以直接获得俄罗斯的天然气，还可以将其转运至其他欧洲国家，成为欧洲能源的中转中枢，这对于一直与法国争夺欧盟领导权的德国而言，意义更为重要。
但就是这样一条商业要素完备的能源管道，却触动了美国的利益。
触动美方利益
美国制裁的动机其实不难理解，这其中既有经济利益又包含地缘政治因素，如果考虑到特朗普马上面临的总统大选的压力，很难说两者的比重哪个更重。
首先是经济因素。随着美国页岩气的崛起，其已经占全球天然气市场份额的17%，超过沙特和俄罗斯16%的水平。处于能源利益和选举考虑，今年4月国际能源价格出现震荡后，特朗普不惜放下身段与俄沙两国沟通，最终促成“欧佩克+”原油减产协议的签署。争取美国页岩油气产业集中的得克萨斯州选票成为特朗普考虑的首要因素。
长期以来，美国一直与俄罗斯争夺欧洲能源尤其是天然气市场，但由于美国页岩气生产、运输成本高于俄罗斯天然气，致使运抵欧洲的美国页岩气平均比俄罗斯天然气价格贵约100美元/千立方米，这还没有考虑大规模从美国进口页岩气情况下欧洲的大型接驳港口的建设费用。显然，美国方面并不想承担这笔费用。
其次是地缘政治因素，包括三个方面。
一是随着特朗普“美国优先”政策的不断加深，美欧围绕气候变化、英国脱欧、驻军等问题矛盾加深，德国总理默克尔直言称，“若美国不愿承担大国责任，德国必须好好考虑未来的跨大西洋关系”。而一旦“北溪2号”项目投产，俄欧联系将更为紧密，从而减少美国对欧洲的控制力。
二是2014年克里米亚事件后，美国及西方联手对俄实施了长期、严厉的经济制裁，这对经济结构单一的俄罗斯产生重要影响，俄经济复苏乏力，在此背景下，美国自然不希望德国将大笔资金送入俄罗斯口袋里，这等于变相为俄罗斯“输血”。
三是来自欧洲反俄桥头堡——乌克兰、波兰方面的压力。目前俄欧能源运输管道需经过乌克兰并部分经过波兰，“北溪2号”的建成通气无疑将减少因俄乌、俄波关系变化对能源供应稳定性的影响，这也是2005年普京和德国时任总理施罗德共同签署这一项目的初衷。但对乌克兰而言，将意味着失去每年高达数亿甚至是数十亿美元的天然气过境运输费用。作为制约俄罗斯的重要棋子，乌克兰的利益也是美国需要考虑的。
开启“长臂管辖”
蓬佩奥17日公开表示，美国将尽一切努力继续阻止“北溪2号”项目。事实上，美国对该项目的制裁去年就已经开始。去年12月，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2020财年国防授权法案》，内容包括对参与“北溪2号”项目的企业实施制裁。此后，负责该项目建设、总部位于瑞士的Allseas公司被迫停工，致使“北溪2号”项目进度延期。
长期以来，美国将国内法凌驾于国际法至上，对境外项目实施长臂管辖，不仅针对传统对手，这次甚至包括传统的欧洲盟友，那美国的底气何在呢？
二战后，美国依托美元体系建立起的国际金融、经济秩序及对高科技的垄断使得几乎所有的国际跨国公司都与美国形成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的甚至直接依附于美国而存在，无论是在金融体系中还是国际贸易中，美国的“长臂管辖”就拥有了实际可操作性。
在单边主义政策下，美国绕开国际组织授权，将国内法凌驾于国际法之上的做法已经并不鲜见。本月22日，蓬佩奥再次威胁美国将绕开联合国及即将失效的伊核协议，继续对伊朗实施武器禁运，并将对向伊朗提供武器的国家、公司实施新的制裁。
尽管针对的目标有所不同，但从方式上可以看出，美国对“持不同意见者”采取的制裁手段如出一辙。正如俄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16日回应的那样，“制裁恰恰反映出美国体制的薄弱，除了强硬手段外，他们没有任何其他有效的工具”。
项目何去何从
“北溪2号”项目总造价95亿欧元，由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出资50%，法国ENGIE集团、奥地利石油天然气集团（OMV Group）、荷兰皇家壳牌、德国Uniper公司和德国Wintershall公司各提供9.5亿欧元（即项目造价的10%）的融资。此外，全球有20多个国家的600多家企业参与了投资或建设，仅欧洲就有12个国家的大约120家企业参与。因此，美国制裁“北溪2号”项目引发国际社会一致反对，其中俄罗斯和德国立场最为坚决。“俄罗斯—德国外贸商会”最新的商业环境调查结果显示，约97％的德国企业反对美国对俄罗斯和“北溪2号”项目的制裁。
德国总理默克尔近日表示，美国对“北溪2号”项目进行的制裁不符合“我们的法律框架”。德国外长马斯指出，欧洲的能源政策应由欧洲而不是美国来决定。俄能源部长诺瓦克指出，美国威胁扩大对“北溪2号”项目制裁表明其对主权国家事务的干涉和保护主义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既然矛盾已现，“北溪2号”项目最终何去何从呢？
上个月，普京的新闻发言人佩斯科夫明确表态称，“美国对‘北溪2号’的制裁违反了国际法和国际贸易规则，但我们决心继续建设这个国际项目”。据俄媒报道，为摆脱美国制裁影响，俄已将手中唯一一艘能进行海底管道铺设的船只通过改变注册的方式投入到“北溪2号”的后续作业中，力保项目剩余约160公里的海底管道铺设尽快完工。在这个过程中，俄方作业船从港口停泊到海面作业，都得到了德国、丹麦等国家的“默许”。
俄美关系正处于历史最低点且不用说，德美关系目前也呈恶化态势，默克尔对特朗普“美国优先”政策越来越难以忍受。马斯6月28日表示，“德美关系发生了结构性变化”。在这一大背景下，对于“北溪2号”这一已经完工90%的大型战略项目，俄欧显然不会屈从于美国的压力。而根据项目规划，“北溪2号”预计在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投入运营。
（作者：米未言：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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